迷惘少年变身传承本地文化的Z世代小贩

DELONIX TAN/ 三代鱼圆第三代传人/ @SANDAIFISHBALL

鱼圆档的社媒帐号可以拥有超过28,000追踪者? 是的,Delonix做到了。这个曾经走过弯路的年轻人,如今成了Kim Keat Palm Market里“三代鱼圆”的第三代传人。他不仅把传统的潮州手艺坚持到底,也用自己的方式让小贩文化重新走进年轻一代的视野。对他来说传承不只是守住一门生意,更是守住一段属于新加坡的味道与记忆。

从叛逆小孩到扛起家业,期间发生了什么?

17岁时因为争面子及刷存在感,我进了青年改造所两次。那时的我什么 都不怕,就只想证明自己。可当警察上门时,妈妈那个难过的神情让我 意识到自己真的错了,也不想再让她为我担心。

出所后表姐夫送了我一本《Rich Dad Poor Dad》,让我第一次看见另一个世界,也明白人生可以有不同走向。我决定要继续读书,把接手家业当作目标一步步地努力向前。爸爸知道我愿意回去读书后,也毫不犹豫地在学费上支持我,也让我有机会上大学。

大学毕业后,为何决定要帮父亲维持鱼圆档?

因为一直对创业很感兴趣。我大学选修的是商业管理,想着毕业后能够自己做点什么。后来认真想想,家里那档已经营了60多年的鱼圆生意,其实就是非常好的基础。与其从零开始,不如把家业延续下去,赋予它新的可能。

坦白说我不是那种特别聪明,适合在热门行业里拼搏的人,所以选一条比较少人走的路并努力把它做好,反而更有机会走出自己的路。我因此决定回来帮爸爸,把这份家业经营下去。

却遭父亲阻止?

他觉得我以前个性叛逆只想着玩,以我的性格去做小贩,他很难想象我能撑下来。毕竟这行真的辛苦——不但要早睡早起,半夜就得开始准备食材,还得长时间站在又热又闷的环境里。此外我们的鱼圆是用百分百黄尾鱼手工制作,从处理整条鱼到卖出成品,每个步骤都耗时又费力。他担心我适应不了,更担心以后他们年纪大了不能帮忙时,我一个人扛不住所有工作。所以一开始他强烈反对,希望我去找一份较轻松、稳定的工作。我理解他的担心,但也不希望这门家业在我这一代结束。所以我想把它撑下去,让它走得更远。

是如何说服爸爸的?

我知道他是为我好,所以没硬着来。透过朋友介绍,我先去了一家中央厨房公司担任营运执行员,平日上班而周末就会回档口帮忙,一边工作一边摸索该如何推广家里的鱼圆生意。我找人做网站,也在社媒上记录档口日常,希望让更多的人认识我们这门做了60多年的手艺。比起嘴上说说,行动最有说服力——爸爸后来看见了就开始教我做生意、做鱼圆,态度慢慢软化。现在订单越来越多,我会请无薪假回来帮忙,而公司也很支持我。

为何把名字换成“三代鱼圆”?

档口原本叫“兴记”(Heng Kee),但我想如果今天跟一个年轻人说这个 名字,他们真的会记得吗?这个名字既不够直观也不够吸引人。所以 我就想说要不要换一个更有记忆点的名字。后来想到这门生意已经 做了三代,用“三代鱼圆”就再合适不过。

我认为能够坚持三代的手艺不多,就觉得这是我们最值得被看见的地方。老字号“兴记”还是有保留啊,这会让老顾客继续认得我们,而新顾客也能通过“三代鱼圆”认识我们这个有故事的品牌。

小时候可会抗拒爸妈当小贩?

嗯……现在回想,小时候的自己真的不懂事。那时看到同学们的父母总穿得光鲜亮丽,相比之下自己的爸妈总是打扮朴素,还整天忙于档口,心里难免有落差。周末也不能像别人那样全家出游——我不是待在家,就是跟着他们一起工作。长大后才真正体会到他们的辛苦,也明白这份坚持有多难得。

现在回头看,我反而觉得很感恩。我们的周末时光虽然不一样,却很真实、很踏实。我看到的世界可能和别人不一样,但正是因为这些经历才成就了今天的我。

年纪轻轻经营小贩档口,最大挑战是?

应付我的爸爸,哈哈!他是个非常有原则但不太会教人的手艺人,他会认为“不会就别做,别浪费时间”。我开始学做鱼圆时,我们就常吵架且吵得很凶,几乎是在巴刹里大声喊来喊去。他会直接说“你不会就不要学啦!”,但我就偏要学,越不会越想学好。

还好当时没放弃,现在90%的流程我都能胜任了。我爸爸也终于能放心休息,处于半退休状态。现在我们甚至可以一、三、五休息,爸妈再也不用那么辛苦。

认为“三代鱼圆”的最大特点是?

坚持下来的古早味。我们家已经做了超过60年的鱼圆,传承的是很纯正的潮州手艺。我们的鱼圆只用100%黄尾鱼,不加任何非天然成份,口感和味道都十分新鲜。而且我们小批量制作,每颗鱼圆都是用心做的。除了鱼圆,我们也卖酿豆腐和冷冻食品,想吃火锅的话也能来我们档口选料——从肉丸到海参,算是火锅食材的一站式服务了。

对家族生意有何期许?

希望将这门家族生意带到一百年,成为真正的百年老字号,做到我退休为止,哈哈!比起成就,我其实更想守住的是文化。小贩文化是我成长的一部分——我是在这湿巴刹里长大的,这里有我最熟悉的味道和回忆。现在愿意走进湿巴刹的年轻人越来越少,这让我觉得非常可惜,就像是新加坡的一部分正在慢慢消失。所以我想做点什么,哪怕只从记录日常和经营社媒开始,让更多人看见原来年轻人也能“传承”一份老味道。

传承——对你的意义是?

一种身份和文化的认同,同时也像是我的使命,让我在过程中成为更好的人。做鱼圆让我培养了耐心也改了坏脾气,甚至拉近了我和爸妈之间的关系。我想传承的意义,就是拉近一代人与一代人之间的距离。我想鼓励大家,若家里有一份基础,不妨试着去了解和尝试。开始时可能会觉得有心无力,但它也可能是你人生的另一条路。

摄影 ATHIRAH ANNISSA
造型 SOO JET
发型与妆造 SVETA KLYN, THE SUBURBS STUDIO, USING KEVIN MURPHY AND GIVENCHY BEAUTY