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要分开装,还是一起?”“今天是无塑料袋日,分开的话每个塑料袋5角。”《志明与春娇》便利店里的场景,结束于两人共用一个塑料袋,那也是现代人婚恋观的折射。来到MZ世代,他们的观点又有不同。

概念源自韩国的MZ世代,是千禧世代(Millennials)和Z世代的合成词,泛指1981年到2010年间出生的群体。有分析称,MZ世代比“学长姐”更不热衷追求稳定,看重及时行乐;更加独来独往,厌倦强硬或紧密的人际关系,被抢先结账会不自在地还钱给对方,还有“无mean(意义)世代”之称。

作为MZ世代的一分子,罗爽(29岁,广告制作人)向往单身,不考虑结婚。生活责任以外的个人空间对她来说非常重要,独自看剧、阅读或看电影,就能感到满足和快乐。

“单身时,我可以保持冷静、理智、情绪稳定。一旦进入一段感情关系就无法掌控得那么好,对话时为了避免冷场的尴尬,会不自觉一直找话题,如果对方一段时间没回复信息,也会患得患失,胡思乱想。”

选择独自活动或单身,并不是排斥与人互动来往。罗爽说:“好友或室友都好,女性之间的喜好其实可以很相近,也可以为彼此提供足够的情绪价值,恋爱对象并不是必要的陪伴者。”

从独自活动中获得快乐和满足,省却互相迁就和磨合的成本,在MZ世代中并不少见。除此之外,未能从身边人和上一代人习得婚姻的优点,似乎也成为这一世代对婚姻兴致缺缺的原因。

谈到对婚姻的想法,因为无意组织家庭,罗爽的人生规划中,没有结婚这一块。为了回答这道问题,颜芯愉(24岁,电商账户专员)还问了身边最亲近的已婚长辈,也即母亲的想法。

“无论发生过多严重的争执,她都没想过离婚这个选项。结婚并将婚姻维持下去,似乎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。但为了这么做,她就像许多具有奉献型人格的女性一样,习惯为婚姻和家庭不断付出,也会希望获得对等的回报。”

自认继承了奉献型人格的颜芯愉,对恋爱和结婚多了一丝顾虑。

婚恋观念与交友方式问卷调查

为了进一步探索MZ世代的婚恋观念,早报记者展开一项问卷调查,参与的有33名女性和18名男性。接受调查者以居住本地者占多数,也有来自马来西亚、香港和台湾的受访者。调查项目包括婚恋与否的原因,认识对象的管道,择偶条件,恋爱中的危险预警及结婚的阻力。

调查中,有两名受访者提到自己是奉献型人格,但却分别是他们想恋爱和不想恋爱的原因。

陈敏怡(23岁,学生)自认个性不适合恋爱,更倾向以自己的习惯和步调生活。

“与其成为奉献型而且掌控欲强的伴侣,我更向往理性有界限的亲密关系,但也深知自己做不到,所以回避恋爱。”

黄振宏(24岁,精算分析员)却认为恋爱可以为生活增加价值。首先,伴侣之间可以分享和分担生活种种,毕竟家人朋友有各自的生活,不能时时刻刻陪在身边。

“谈恋爱也是一段学习的过程,学习接受另一个人到自己的生活里,学习以两个人为一个单位生活,过程中与对方磨合,了解不同的思维模式,体验不同的兴趣爱好。”

对他而言,无论恋爱结局如何,那份学习成果永远属于自己,这也是价值所在。

值得一提的是,在交友软件和红娘公司流行的今天,超过七成的受访者仍然倾向从现有朋友圈中择偶,有八人愿意通过学习、工作或活动场合寻找对象。选择通过交友软件、红娘公司或相亲活动认识对象的,分别只有一人。

对此,罗爽认为,如果带着寻找结婚对象的目的使用交友软件,结果可能更乐观。

“如果没有那样明确的目标,只在软件上流连观望,还可以同时和几个对象聊天,那其实有一种虚幻的游戏感。”

颜芯愉则说,通过交友软件认识朋友,再探索发展的可能性也是一种方法,“不过,如果遇到对方一开始就显露出很强的目的性,那反而让人却步。”

现在的她看来,那有点像把婚恋当成人生的清单,只为完成打钩。

使用交友软件筛选过程长

Academy Of Relationship & Sex(简称ARAS)的联合创始人施丰年和陈秋利医生分享了他们对调查结果的看法。他们提到,在交友软件上,男性较难成功配对,女性则往往有太多配对,不得不从长列表中筛选适合聊天的对象。结果是,双方花了很多精力都没办法找到合适的对象。过程中不断左滑右滑、筛选对象和重复开启话题,让人疲劳。

有不少人为了不显得依赖和殷切,刻意拖延回复,中间的停顿可能导致双方难以深度交流。

他们说:“许多交友软件让人联想到随意、冲动或短暂的关系,想认真寻找伴侣的人可能就不会使用。”

软件上也有寻找客户、推销产品的人,甚至是意图诈骗的假账号,而承诺成功率的红娘公司收费高。通过现实社交圈认识的对象相对有亲切感,人们可以面对面互动,或向共同好友打听对象的背景。

也是亲密关系顾问的陈秋利建议,线上约会时可以在个人资料中具体说明自己的期待,方便找到更合适的对象,减少繁琐的筛选过程。事先准备好聊天问题,有助于进行更有深度和吸引人的对话。

“使用交友软件时,应该尊重对方,避免毫无预兆地消失(ghosting)。可以坦率地说他们不是你喜欢的类型。”

相对地,她鼓励在现实生活中约会的人,将首次约会视为互相了解的环节,往后可以选择进一步探索,或中止约会。

担心观念和生活习惯差异难磨合

进入一段关系时,最多受访者难以接受的是跨越种族或宗教。24岁的赵姓受访者(学生)说:“主要是担心不同种族和宗教导致观念和生活习惯上的差异,在我看来较难磨合。”

她认为如果双方观念一致,年龄和距离差异相对容易接受。

施丰年和陈秋利分析,跨种族或宗教的关系中,当中有一方必须妥协,适应另一方的宗教或文化。如果两人最终无法走下去,这些牺牲可能都是徒劳的。除了要过长辈那关,也有养育子女的考量,例如子女的母语,姓氏和宗教信仰应该是什么,而宗教信仰也会影响子女选校。

陈秋利说,从开始就知道自己要什么很重要。如果和不同种族或宗教的对象约会,应该尽早对话,了解彼此的想法。

关于是否会以结婚为前提恋爱,选择会、不会及不确定的受访者比例接近。选择会的原因包括遵循传统思维和社会规范,或是希望能和伴侣相伴一生,不想浪费时间,折腾青春,寻找结婚对象。有人说:“结婚是很大的决定,如果不能达成协议,一切感情就可能浪费了。”

有人无法确定想不想结婚成家,原因是成家立业后的顾虑更多,包括经济负担、婆媳关系和孩子教育问题。

这名不愿具名的受访者举例说:“我想回家过年,而不是留在婆家过年,毕竟我父母只有两个女儿,如果都去婆家过年,他们就得自己过年。”

诸如此类可以协议的事项,其实也反映了结婚不只是两个人的事,而是两家人的事。

黄振宏则还是希望有分享喜怒哀乐,共度余生的对象,因此期待结婚成家。即便如此,他目前并没有特别主动寻找对象,没有定下脱单或成家的确切时间点。他提到,这可能和性别差异有关。在他看来,社会规范下,男生恋爱成家的概率不会随着年龄增加而减少,相对少了焦虑。

走入婚姻的挑战

有超过四成受访者认为,从恋爱到结婚,最大的挑战是住房和育儿等经济成本高。选择“失去个人自由”和“生活质量可能降低”的各有8人。还有人提到:“亲朋戚友的唠叨,会让我更不想结婚。”

对此,ARAS的分析是,本地的生活开销普遍偏高,即使是BTO,对新婚夫妇也是巨大的财务挑战。如果一对夫妇想要孩子,他们的开支会更大,例如全日制托儿费和兴趣班学费。对还在偿还学生贷款的人来说,想象这些未来开销是可怕的。此外,如果夫妻双方都在追求事业,家庭或婚姻可能造成阻力。其中一人甚至可能要放弃事业,专注于照顾家庭。

陈秋利提到:“在结婚前,情侣可以讨论婚后的方向。例如:可以和父母同住吗?想花多少钱买房、装修和办婚礼?在恋爱初期讨论这些问题,可以减少将来面对的挑战。”

综合MZ世代对待婚恋宁缺毋滥的态度,陈秋利认为,这是因为他们从长辈身上体认到养育子女的负担,有人为了维持家庭的稳定收入而放弃个人理想,甚至两夫妻为了孩子勉强在一起也并非新鲜事。以他们现在要承担的社会压力,组织家庭比以前更具挑战。加上养儿防老的概念已经淡化,子女不再被视为一份资产,生儿育女的红利也减少了。

有人将MZ世代的不恋不婚归咎于社会的残酷、婚姻观的崩塌,或是对制度或关系不够珍重。然而,即使被视为数码原住民,MZ世代也没有想象中的依赖虚拟世界,以科技处理婚恋关系。在简便的世代划分与分析背后,或许是新世代对生活的方向有更多选择,每个选择也不尽然要环环相扣,人们可以更大程度地以自身为考量,并为之负责。

原文出自早报网